刻刀

卓玉,她的记忆停留在那一天,让她一次次做

发布时间:2025/3/9 13: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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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凡间与仙界交界处,灵气逼人。和朔仙君自九天上下来,占了座山头,建了座仙府。仙府中有处结界,极其隐秘,和朔仙君在其中造了个府中府,金屋藏娇。

凡人做这类香艳事,大可写成个热卖的话本,可落到这仙界仙君头上,自是蹊跷。更蹊跷的还当属这所藏之娇的身份,非仙非妖非魔更非凡人。我进这仙府的第一天,接受照料卓玉的任务时,就见她将匕首架在和朔仙君颈上。

本着少言的态度,第二日,我依旧侍奉在卓玉床榻旁,看和朔仙君白皙的脖颈上又挂了彩。

“想说什么?”和朔问我。殷红的血若红豆,吻在他的颈上,他却习以为常,好似只是戴了串饰物。

本想叹一句您真是受虐成狂,终于还是攒下些口德:“神仙修为高了,果然可以不为疼痛所惑。”

“只会为心痛所困。”他道,眉间莲花灼而艳。

“神仙是没有心的。”我道。

“并非无心,只是为形势做迫,无法诉说真心,”他看向我,目光深远,“若是你所爱之人对你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你可愿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的手揣在宽大的袖中,不由得捏紧手心中的那枚木雕。他向我倾诉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夜凉并无所爱之人,”我沉声道,“可若那人是真的爱我,又何苦犯下那些过错?谁不知道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的道理。”

他垂下眉睫,久不言语,我却在心中冷笑。有心?和朔仙君可是真的有心?

他守了一个睁眼就想杀他的女子几百年,忍受她只有一日记忆的缺陷,都是因为愧疚,怕被那些复仇的亡灵撕裂他的心魂。

天地之大,难免有些游离于六界之外的族群,譬如偃师一族,非人非仙,亘古有之,避世而居,与世无争。其族人寿命与仙无异,尤善造物,能做极其精细的工艺,巧夺天工。

可仙界却也容不下偃师的存在,因为他们除了造机械,还能造人。一副木头与皮革造的傀儡,经由偃师的法术改造,即可获得灵魂,成为血肉之躯。

自上古神族寂灭以来,仙界再没有这般本事,他们称偃师的存在会破坏六界平衡,实则是担心偃师通神,夺取仙界如今的地位。

那是一场不太光荣的战役,和朔仙君潜入偃师内部,偷走偃师传世宝物,而后,带着十万天兵屠戮偃师全族。

双手沾满血腥,却还能做出这般深情款款的模样,实在可笑!

和朔走后,卓玉如同往常一样,颓然坐在床榻上,两眼失神。

我弯下腰,捡起那把银匕首。匕首柄上雕着只虎头,口张开含住利刃,被我捡起时,虎眼溜溜转了转,竟有声虎啸从匕首中传出。巧夺天工,出自偃师之手。

我见惯了卓玉每日醒来都要与和朔仙君缠斗一番的情形,像是看戏一般。

忽有一天,他漫不经心问我:“夜凉,你可会雕刻?”

我顿时警觉起来。他瞧见我的模样,解释道:“我听其他仙子说你会雕刻。”

一刹那,我疑心他怀疑到我的身份。

“这是仙君招我入府的理由?”我很快调整好情绪,“仙君若是对雕刻感兴趣,以您的才学,大可自学成才。”

他也不恼,只淡淡说了一句,好。

而我果然见他自学起了雕刻,似乎并未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只是他雕刻的时候从不让我守着,显得十分神秘。

昆仑山上奇珍不少,拿到人间,样样价值千金,对于神仙们来说,则是修炼必须的材料。我刚修成仙不久,免不了打这些奇珍的主意,不想高估了自己的修为,走到离仙府甚远的地方,遇上了凶兽穷奇。

昆仑灵气逼人,穷奇也算见多识广,不会对一个仙力微薄的小仙有多大胃口。当它咬上我的腿以后,竟然松了口,爬到一旁吐了起来。

魂魄不全的生灵的味道,对这挑食的穷奇来说一定难以忍受。我也侥幸得以逃脱,用断了几根粗枝手杖,跌跌撞撞回了仙府。

大凡神仙都是有几分洁癖的,我的血把和朔的白袍染得好不鲜艳,骇得他眉间的红莲都几乎失了颜色……

我不知好歹地晕了过去,醒来,发现和朔坐在我屋内的案几旁,背对着我,扶额休憩。腿上的伤口已被仙术愈合,只剩几分隐痛,穷奇是上古凶兽,想来他为我治伤耗费不少仙力,这番才生出倦意。

算了算时辰,快到卓玉醒来的时候了,我忽而又闭上眼,躺在那里装出一副昏迷的模样。

他在那时辰准确地醒来,伸手试探我的额角,不动声色离去。

当我再见到他,隐约嗅见他身上有穷奇的气味,衣角上还沾着淡淡的血迹。

“卓玉呀,你不觉得难过吗?”我坐在卓玉床榻前,问她是否难过,自己也难过起来。

和朔去斩杀穷奇,并没有到这里看她,而她醒来后走不出结界,迷茫不知所措。

“你日复一日醒来,他却不能一直守着你。守着你,只是让他自己更安心。可现在,他也渐渐坚持不住了,会厌倦,会放弃。”

卓玉看着我,迷茫不解,她始终只有一日记忆。我忽然笑了,抚上她的长发,念了句咒语,她眼神涣散,失去意识。我远比她坚强,她因那残存的思恋下不了手,而我,却是心狠手辣。

我自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木雕,凝视着那木雕女子的脸,自言自语:“很快,就能报仇了,我要让他受尽折磨。”木雕的线条圆润生动。

太像了,见过卓玉的人,定能一眼认出这尊木雕雕的就是她。

而我,永远忘不了和朔将这尊亲手雕刻的小像交与我时的模样。他将它放在我的手心,宽大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吐出的气息如春日般醉人。他说:“卓玉,这就是我所爱的人的模样。”

那时,太过久远,久到我的名字还叫做卓玉。

那是百年前,我还是偃师族中的祭司,掌管着偃师最大的秘密,造人的神技。

初见和朔的时候,我正在专心雕刻象牙上的精巧花纹,似乎习惯了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神殿内有萤石雕刻的灯,发出冰冷而明亮的光。灯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你是偃师最优秀的工匠?”他翻过几座高墙,躲过傀儡侍卫,从极高的窗户上爬起来,鬼鬼祟祟。

我未抬头却已蹙眉,断定他是个外乡客。闯入偃师领地的外乡人,只有最悲惨的下场,他不会不知道。

“听说,你们偃师一族会造人,”他顿了顿,说出我最不愿听到的话,“能让已死之人再造出世。”

“你说的是傀儡?”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有一双线条极美的眼,我不由得动了动手中的刻刀,想要记下这线条的模样,却发现他的鼻与唇与耳郭,以及轻绾的黑发,都是极美的线条,让我的目光应接不暇。

终于,我还是挑起眉,做出一副驱赶他的姿态:“走吧,除非你想死在这里,看我能不能在你死后将你再造出来。”

他也不在意,只是笑笑,向我告辞。

我随手捡起一块木料,飞快活动着双手,将他的模样刻出来,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没来得及将他看清。

谁知,第二日,他又出现在我面前,拿着昨日被我雕废了的木料,笑得神采飞扬:“你雕的可是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我终日钻研技艺,履行职责,鲜少与人交流,被他这话震得结巴了:“我会雕刻矫健的兽,会雕刻美丽的羽毛,都不过是自然万物……于你,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是说我矫健又美?”他大笑起来,将那木雕揣入袖中,“回答我昨天的问题,否则明天偃师一族都会知道他们的族人痴于雕刻一个矫健而美丽的男人。”

我又羞又恼,威胁他道:“他们在嘲笑我之前一定会先将你抓起来。”

“抓起来一起雕刻我的模样?”他看穿我只会创造,不会毁灭,绝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我在心里默默许下此生的第二个愿望,要灭了他的威风,让他雕刻我的木雕,雕上成千上万个。而我的第一个愿望,在很久前就已成型——我要造出温暖的光。

偃师一族世代居于地下,凭借高超的技艺建造城池,模拟风雨雷电,造出四时变化,采黄泉中冰冷的萤石照明。萤石的光虽能令鸟兽与植被生长,照亮长夜,却是冰冷的。

我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只在典籍上见过一二,偶尔有误入此间的外族人,带来关于外界的种种传闻,深深吸引着我。因此,我不太排斥和朔的每日拜访。他聪明地察觉到我的兴趣所在,时不时讲些外界的趣事给我听。

“想不想离开这里?”他诱惑我。

“祖训中说,祭司不能离开神殿。”

上古神族早已寂灭,偃师的技艺几乎能通神,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怎能为六界所容?可那时的我不懂这样的道理,被他的话语和模样欺骗了。

他说:“那你留在这里,偃师一族就能活得更好?你该用你的技艺造福族人。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有见过真正的太阳,你才能造出温暖的光。”

“你骗我,你只是想骗我为你做事,再造已死之人。”我想到了许多,想到什么人值得他冒着危险到此处寻求我的帮助。是他的亲人,还是心爱之人?

“你有多爱她?”我问出这句话,装作漫不经心。

他没有回答我,语气十分欠揍:“你猜?”

曾经,我斗不过和朔,并非我不及如今伶牙俐齿,只是那时的我太过天真。让他接近我,与他形成某种难以言明的亲密。

曾经的我习惯了寂寞,而他的出现,使我再不愿回到寂寞中。空旷的神殿中,我再不是孤单一人,他会坐在那里几个时辰,由着我挥舞手中的刻刀,将他的姿态雕刻。他会帮我做一些烦琐的活计,由着我将木屑或漆料弄到他柔顺的发上。

每当这时,我总会得意,得意他想复活的人已逝,而我仍能占据他的时间。得意过后,往往失落,想他陪着我做着一切,还是为了逝者。

直到某一天,他将那枚木雕放在我的手心,对我说了那句话。

“卓玉,这就是我所爱的人的模样。”我见那木雕是我自己的模样,竟然哭了。他雕得真像,让我相信饱含着爱意,才能雕得这般动人。

他任由我将涕泪抹到他的胸前,紧紧拥住我:“世上哪有复生的法术,我根本没有想要复生的人。你真傻,竟相信我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找上你。”

“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我不解。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理由,为什么会遇见,为什么会心动。

我被他彻底蛊惑,施法骗过了守卫的傀儡,随他到凡间,到了能看见阳光的地方。沐浴在阳光下,我将脸颊埋在他的黑发间,嗅着阳光的气息,忘乎所以。

上天注定要惩罚我偷来的美梦,从我陷入梦境的那天开始。

那是一个寒冷的清晨,我醒来看不到他的身影,赤足跑出去找他,才发现自己已被囚禁。囚禁我的人们有着高超的法术,是仙人。我还未想清楚仙人为何要囚禁我,就见一群行迹狼狈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与仙人对抗。

一声虎啸和匕首的精巧提醒着我,那群人来自偃师一族,是我的族人。

我不知所措,这才知道自己成了叛徒。

和朔根本就不是什么凡人,凡人怎能轻易出入偃师的神殿。他是仙界的仙君,将我囚困在此,潜入偃师内部窃取神技之卷后,带领天兵将偃师一族屠戮殆尽。

“快回去,至少,你该履行最后的职责,对得起偃师一族。”奄奄一息的族人将匕首递给我,他们虽恨我,却拼死保护了我。

我跑回神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族人们离我而去,精细的机械被火焰焚烧成灰烬。仙界带着战果离去,我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他一眼。

我曾熟悉的黑发变作瑰丽的银发,他眉间红莲似火,正是那九天上无情的仙人该有的模样。他远远望见我,眼里闪过名为愧疚的情绪。

原来,仙人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是薄情寡性,不曾用过真心。

我要用怎样的无情,才能与他匹敌,才能偿还他所做的这一切?

悲恸过后,我想到了曾偷学过的神技之卷。

我造了一个同我的外貌一模一样的傀儡,取出自己的一魂一魄附在傀儡上,用偃师的神技使傀儡上生出血肉,变成另一个“卓玉”。

因为只有一魂一魄,傀儡“卓玉”的记忆只到和朔背叛我那日。当仙界消灭偃师余孽的时候,“卓玉”代替我被捉拿。我逃过一劫,彻底改换形貌,凭借偃师所拥有的漫长寿命修仙,修了百年,终于成了个地仙,本以为还要再费许多力气才能复仇,不想阴错阳差进了和朔仙府。

谢天谢地,我忽然庆幸“卓玉”只有一日记忆,能无休止地折磨他。

可“卓玉”对和朔的折磨,正渐渐失去效力。

他时常问我:“你说我怎样做卓玉才会原谅我?”

我无数次告诉他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时间久了,渐渐不耐烦起来:“若是真的这般苦恼,何不让她离开你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可我宁愿她恨着我,也不愿再让她离开。当年,我曾阴错阳差地失去她,费尽心思寻回了她,再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对我倾诉的时候越来越多。我知道,一个人将心事向他人倾诉之时,就是要放弃这些事了。

“卓玉”只有一日记忆,可我却记得所有的事。他要放手了吗?我见识过他当年的绝情,也该预料到他这样的作为,可终究是不甘心。

不甘心?我自问为何会不甘心,是为当年的自己哀悼,还是我如今对他仍抱有希望。

希望他做什么?无论他做什么也不能弥补当年的过错。他有他所效忠的仙界,我也有我割舍不开的故土,哪怕那是地下的黑暗之国,也曾孕育过我无限的希望。

我已谋划好了复仇的步骤,是他逼着我一步步下定决心。直到那日,他将一个木雕交给我。漫不经心地指着,用一副平淡的语气告诉我:“我练习所做,赠与你。”

雕的是个女子,我心一动,想起他赠我那件木雕时的往事。

他雕的是否还是“卓玉”?我忽然产生一种错误的希望,希望他雕的是“卓玉”,告诉我他没有放下那些记忆,哪怕它们并不美好。

可终究,我失望了。我看清楚那木雕女子的眉眼,是我如今的模样,夜凉。

“仙君雕的是我?”我冷笑起来,“在夜凉的家乡,男子赠与女子雕像是示好。”

“你的家乡在哪里?”他的语气莫名激动。

“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已经被我的仇人毁了。”

沉寂半晌,我才听他叹息一般说出一句话:“你可愿给我一次机会?”

给他什么机会,接受他向我的示好?我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他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卓玉,竟是我的出现夺走了他对“卓玉”的最后的怜悯。而我,对他最后的希望也已破灭,大概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绝望有愤怒,我站在风雪中,将木雕扔下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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