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刻刀 >> 刻刀发展 >> 寻找最美手艺人篆刻家邹卫40余万刀造千
编者按:
近年来,广东高质量推进“广东技工”工程提升劳动者素质,目前全市技能人才总量约万人,为粤港澳大湾区、深圳先行示范区“双区”建设提供强大技能支撑。深圳新闻网聚焦“手艺人”这一部分技能人才,推出《寻找最美手艺人》系列报道,借鲜活故事揄扬“匠心之美”,讲述深圳与手艺人共同发展的成长故事。
篆刻家邹卫
读特客户端·深圳新闻网年12月13日讯(记者肖刚何畅韩翔魏坤伦施冰冰郑晓鹏朱语嫣实习生叶宏平赵茹芸)“哪里来的小流氓!”回忆起那一声叫骂,邹卫不禁粲然一笑。如果没有儿时那次邂逅、没有那些“蹭课”过往、没有那一天课后的停留,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手艺人”邹卫,不会开启这一段虽不寻常却又“没什么了不起”的篆刻人生。
上围村位于深圳市龙华区观湖街道,它的历史可追溯至清朝末年,而今成了深圳地标性艺术主题村落,是国内古村活化利用的典范,邹卫的“西羽主义篆刻工作室”就落户于此。
上围村街景。
循着浓浓的金石味,工作室不算难找。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邹卫的得意之作——一方《逍遥游》篆刻图。吴昌硕先生曾有诗曰:“天下几人学秦汉,但索形似成疲癃。我性疏阔类野鹤,不受束缚雕镌中。”篆刻向来是形似容易出奇难,这枚印章没有选择篆刻的常用字体,而是使用宋体字入印,这也是邹卫首创的风格,为了在方寸间尽显他洒脱逍遥、自由不羁的个性。
“选择逍遥游,是因为我要常常提醒自己,不能随波逐流,也不能被外界功名利禄的精神泥潭困住。”邹卫如是说道。之所以抱有这份独特的篆刻技法与艺术追求,不寻常的人生阅历在其中有着深刻的影响。随着邹卫的讲述,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篆刻印章。
为学篆刻在坊间落得“小流氓”的名声
邹卫幼时家贫、早年丧父,寡母带着两个儿子,生活自是千般艰难,万般不易。13岁那年,邹卫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老师傅刻印,就为这门艺术所着迷。可家里供着两个大男孩吃穿已是勉强,实在拿不出钱来付学费。为了学篆刻,邹卫便跑到人家教室门口,趴在窄窄的窗前悄悄地当起了“旁听生”,有时候被老师发现,以为是小混混来扰乱课堂,不止一次地追骂邹卫,时间长了,他就在坊间落得个“小流氓”的名声。
青春期的男生最是要面子,邹卫也曾几次徘徊,可那枚小小的印章仿佛有着大大的魔力,紧紧地抓着他的魂灵,怎么都放不下。最终,他下定决心:“挨骂就挨骂!我就是要学!”为了不被老师厌烦,他开始换着教室旁听,每间听一会,回到家里也有模有样地仿着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做着一名“旁听生”。直到有一天,邹卫在教室门口流连的模样被后来他的恩师王东华先生注意到,下课后“捉住”他单独询问,还发现他一兜子的习作拓片,老先生感动落泪,当即留下地址,并表示不收一分钱招他入师门,单独授课。回忆起这一天,邹卫觉得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从此,邹卫和他挚爱的篆刻艺术再没有分开过。
感受过阳光的人,也想要温暖别人。若没有当年求学时所遭遇的困境,邹卫或许不会那样珍惜学习篆刻的机会,也不一定能成为现在的篆刻艺术家。如今,邹卫早已告别朝趁暮食的境遇,但是对真正热爱篆刻、敬仰文化的孩子他仍是不遗余力地教授,也从不收取任何费用。“我认为对恩师最好的回报不是给他送什么名贵烟酒,而是将这种传承文化的方式接续下去,老师看到我这么做,会欣慰的。”与此同时,邹卫每年还在资助有需要的学生。“我把钱款交给学生的时候,也会告诉他们,这个钱不是我给的,是社会给的,你不必感念我什么,以后有能力了,回报给社会就好。”
也曾有人质疑,认为邹卫是自我宣传、给自己打广告。对此,邹卫向来不屑一顾:“说我是商业推广也好、行为艺术也罢,只要篆刻能传承、有人能受益,我就偷着乐了。”
“千字文”印章。
40余万刀造“千字文”印章创吉尼斯纪录
对于篆刻艺术,邹卫的自我要求极高。对他而言,“篆”往往比“刻”更重要,“篆”体现了创作者本身的审美逻辑,是一种文化之美。从整体布局到分朱布白,不同手艺人刀下的印章,即使文字相同,也会有不一样的味道。他认为,“篆”是传统文化底蕴的承载,是作品的基础,更是使得“篆刻”这项技艺能够摆脱世俗实用主义的桎梏,被传承千载最重要的原因。
邹卫有一方“千字文”印章,荣获了年“大世界吉尼斯之最”证书。为了篆刻这枚“千字印”,他耗时两年,共刻40余万刀,刷新了个人篆刻单方印章文字数量的历史纪录。邹卫对“篆”的追求并不止于此,在“千字文”印章的构图上,除却章法森严、整齐规范,他还精心设计了两朵祥云花纹刻入其间,为本来略显枯燥的千字文增添了趣味性,大幅提升了美学色彩,也消解了世人对“工整方印可通过机器辅助完成”的质疑,增加了篆刻难度。
同时,报奖不仅对字数有标尺,对于“刻”的技术也是有要求的。相较于“篆”所蕴藏的文化之美,“刻”更多展现的是作品技艺之美,到了手艺人刀下“见真章儿”的时刻。通常只有接近半百年纪的篆刻艺术家,“刻”的技艺才可能通过量的积累,足够成熟到把握好“篆”与“刻”之间的平衡。然而古人的寿命比之今人短暂得多,之所以前代文人少有刻长印,就是源于前人在这个生理年龄上,已经大多没有能力和精力来刻长文了。
“我最初的时候就觉得,如果别人干不来,那这项使命就是留给我的。”这是邹卫执着的艺术追求,是他对自己意志力的考验和挑战。两年时间里,他每天篆刻三到五个小时,刻至深夜才停工,期间不吃不喝,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印章上。谈及为何每每做到深夜,邹卫解释为晚上“心最静”。篆刻是个精细活儿,要在方寸间展现出艺术效果需要绝对的安静和相当的心无旁骛,不然韵味就大打折扣。在创作完这项作品后,邹卫曾大病一场,在他眼里,这段经历是对自己生理极限的一次突破。“别看时间不长,但要全神贯注,是真累。”
盖印章。
为爱好买单“就算开三轮车又怎样”
篆刻艺术传承至今,传承之路却难称一帆风顺,当下面临最大的困境就在于要让年轻人们守得住心、耐得住性子去学手艺。
“我小时候虽然物质条件很艰苦,但那时生活得很幸福。”邹卫经常提及他年少读书时的经历,那个年代生活很单纯,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话,人们的物质追求都不高,注意力很容易集中在一件事上,学东西也比较扎实。现今社会,诱惑多、压力大,“有些年轻人跟我学了两个星期就跑掉了。”说到此处,邹卫也不禁要叹气,站在年轻人的角度,离开并不意味着不热爱这门技艺,可要吃饭、要买房、要养家糊口,不得不为了生计而担心焦虑,这也确实是一个难题。
“爱好”太过奢侈,总是要为现实让步。邹卫说,之所以能将爱好做成事业,还要感谢他有一位好太太。邹太太对丈夫的选择总是给予最大的理解,支持他将每一分钱都用在文化传承事业上。他们几乎将全部积蓄都用来收集失落文物和传播传统文化。邹卫喜欢收藏古熨斗,因此还筹建了一家中国历代熨斗博物馆,让爱好者们免费参观。其中一把熨斗更是他卖掉自家两处房产购买才免于失落,“我愿意在文化收藏上花钱,我开个三轮车又怎样,满足生活就够了,我对文化有感情。”
篆刻印章。
技艺传承靠的是手艺人回头“捡”财富
邹卫说,中国古代技艺都有一个特点,叫“百日工”,意思是无论研习任何门类的技术,只要坚持一百天就能够掌握其创作路径。像篆刻这门技艺,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任何人买个刻刀都能刻,只是要想刻得好,就得靠悟性和经年累月的积累了。
自己究竟是手艺人还是艺术家?邹卫对这样的定位并不执着,他更喜欢被称为“传承人”。任何时代都不可避免地在加速前进的道路上遗失部分珍贵的财富,而文化传承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利用自身优势回头去“捡”,这也是文化天然蕴藏的修复功能。
他认为,刻章不一定非得有多高的水准,先秦的时候也不过就是随葬在墓中表明墓主身份的印信,便于长久保存。只要有人愿意去刻,哪怕十分潦草,对于篆刻技艺的传承都有价值。
近年来,为深入推动传统技艺高质量传承发展,以抖音、B站、小红书为代表的社交平台上经常播放篆刻课程视频,为篆刻这样的传统技艺提供了很好的教学平台,也为推动篆刻等传统技艺的普及注入了巨大的能量。同时,像《寻找手艺》这样的纪录片在B站已然呈现象级传播,每集评分都是9.9分,引万千人感动。
手艺,是传统文化的根基;而城市手艺人,是一个城市烟火气息、市民文化、传统味道的代表。特别是深圳,作为中国最典型的移民城市,像邹卫这样的手艺人还有很多,他们兼收并蓄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传统手艺,发扬传承着厚重的文化传统。“没什么了不起”是邹卫的自我评价,他从不因自己的艺术成就而自觉高人一等,琢磨篆刻艺术也不为出人头地,他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篆刻这项技艺有一天真的能够发展到“没什么了不起”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