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刀

身边档案玉皇观街的老成都二中封面新闻

发布时间:2024/11/28 15:54:37   
四川省立成都中学校门冯晖文/图成都二中改制成了北京师范大学成都实验中学,学校的大门开在玉皇观街上。听老人讲,老成都玉皇观的位置就在校园里面。这里,对于我来讲既是母校又是家,有特殊的意义与情感。十八岁以前,我的生活都是以它为圆心展开,我对于世界最初的感知几乎都来自这所学校。父亲是学校老师,全家人住在校园的教工宿舍里。我从小就生活在学校,读学校办的幼儿园、上学校的初中部、升学校的高中部,上课在学校,放学回家还在这学校里。直到考上大学,家搬到了爵版街,才算是与这所学校渐渐少了联系。沙坑里的陷阱二中幼儿园只有一个班,大孩子和小孩子都在一起,我和妹妹在这里同学几年。冬天,我们围坐在火盆四周,一边吃盆里烤的东西,一边听老师讲童话故事。那时的成都冬天很冷,记忆里常常有飘雪的片断,但现在想起来却有阵阵暖意和炭烤红苕的飘香。每年学校的运动会,学校会给幼儿园的孩子专设比赛项目。我第一次参加短跑比赛,不懂规则,领先冲到终点,却停在红线前不知所措,第一名瞬间变成最后一名,引得全场观众大笑不止。操场边是学生上体育课练习跳远用的沙坑。每到傍晚,这里就变成了教工子女的游乐园。男孩子们喜欢恶作剧,在沙里挖出一个个深洞,口小肚大,形如远古的陶罐。洞里灌满水,上面用废报纸遮住,用一层细沙伪装覆盖,再脱下鞋子印上一两个脚印,如此天衣无缝,常常有老师、学生落入“陷阱”。作者幼时在二中校园夏天是最快乐的时节。白天,把橡皮筋剪短,用火加热熬胶,裹在长竹竿上粘蜻蜓和知了。爬上青楼前的大桑树上吃完桑果,摘一袋桑叶回家养蚕。青楼是由青砖修建的教师办公楼,另一座红楼是由红砖修建的实验楼。在没有冰箱的年月,在桑叶上搭一张湿润的毛巾,一样可以保湿保鲜。用工地上的砖修建堡垒,用石块和泥块分派对打。晚饭后,大人、小孩都躺在屋外空地的马架子上当神仙。头顶,清亮透明的天空里有一钩弯月和闪烁的星星。微风中,蟋蟀和青蛙在歌唱。整个学校只有一台松下牌黑白电视机,周六的下午用板凳提前占位子是孩子们最重要的事情。晚上,全院子的男女老少一起津津有味地看同一个频道,要么是《排球女将》《铁臂阿童木》,要么是《大西洋底来的人》《加里森敢死队》。后来,邻居家买了电视机,我晚上常常借口上厕所,悄悄溜到别人家门口,透过门缝偷看。再后来,我家也有了电视机,但每周只有星期六晚上和星期日下午才能看,寒暑假每晚可看到十点钟。甜红酱油浇小春卷那时,二中正门开在五世同堂街。街上印象最深的是小贩卖的凉拌大头菜。切成薄片或碎丁,用竹签串起来,放在玻璃瓶中的熟油辣子里一裹,如雪地里狗熊打滚;辣中带甜的味道容易让人上瘾。小锅盔夹大头菜丝丝,甜红酱油浇小春卷,现在想起来依旧止不住口水长流,桌面书稿打湿一片。学校的西北角是食堂,大家每天中午都在这儿买菜打饭。伙食团一位卖饭的肖师傅,年纪轻轻,就顶替退休的父亲就业。后来被推荐上了成都体院,毕业回来顺理成章当上体育老师,“锅边舞”变身成为“场上飞”。食堂门口有两个大水池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每年暑假,我们一群孩子就把水池灌满,变成游泳池。有时,还会把家里刚买回的鸭子放在池子里游泳。玉皇观街,当年二中校园雕塑如今还在年,川西发生大地震,操场变成了抗震避难场。附近的居民也在学校里搭建抗震棚,一张床连一张床,数百人同时睡在大操场上。孩子们心里还没有灾害与危险的概念,全当是一场持续的狂欢,相互串门,打闹,睡在一起聊天。当拆除抗震棚时,让我们实实在在难过了好几天。学校的东北角过去有个大礼堂,旁边有座两层楼的木结构房子,带漂亮的外廊与内廊,一楼是教研室和行政办公室,我们一家住在楼上。邻居就是现在很有名气的画家邵仲节,擅长画牡丹,当时是学校的美术老师。我常在他家里跑进跑出,喜欢墨汁和颜料的味道,有一种特别的淡雅香气。先生每次问我喜欢什么画,回答都是五星红旗。所以,“邵牡丹”送给我的全是亲手画的国旗,而不是他最拿手的水墨牡丹。后来上初中,他正好教我美术,当时全班都学画牡丹,在成都中学美术教学独树一帜,其他学校纷纷前来参观学习。年,中国女排战胜日本队,第一次获得世界冠军,画家连夜画了12朵艳丽的大牡丹贴在学校红楼下的宣传栏里。邵老师是山西人,酷爱面食,天天必吃。一般情况是早晨馒头、中午米饭、晚上煮面。老山西吃面是把碗里的面条和锅里的面汤统统歼灭,绝不放过一兵一卒。如果晚上不煮面条,他会到邻居灶头要一大碗面汤,加上自己早餐剩下的馒头,算是一顿晚饭。回想起来,那时的生活是比较艰苦的。晚上常常停电,吃饭时烛光昏暗,在菜碗里找肉,如大海里捞针。一碗回锅肉,一筷子下去夹起来,满以为是瘦肉,吃进口里才知道又是一块酷似瘦猪肉的灰面锅盔。锅盔是主角,猪肉是点缀,这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翻版。下大雨,瓦屋顶到处漏水,家里的脸盆、铝锅、汤碗全部派上用场,叮叮咚咚,卧听一夜交响曲。洗澡很简单,就是一盆水和一块肥皂。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没有洗发香波、沐浴液,洗衣、洗手、洗头、洗澡,一块万能的成都本地产芙蓉牌肥皂“走遍天下”。这里曾是一所闪耀历史又渐寂于时光的百年老校排球队的超级男神即便是这样,父母省吃俭用,让我和妹妹天天能喝上鲜牛奶。通常,卖奶的师傅早晨7点骑自行车穿过玉皇观街,边骑边叫卖,父亲听见,会站在楼上喊:“牛奶,等到。”“好的。”师傅心照不宣,轻快地右转弯,在五世同堂街校门口笑迎手拿奶锅匆匆出来的父亲。那时的牛奶好香啊,烧开后冷却一下,奶面结上一层厚厚的奶皮,轻轻剥离入口,过一会儿,牛奶表面又会结一层薄膜。二中是排球重点学校。20世纪三四十年代,成都市的排球活动就已经非常活跃了。石室中学有SS球队,树德中学有啸风球队,协进中学有克星球队,蜀华中学有流星群球队,而军校有梯恩梯球队。二中前身是省立成都中学,省成中高三班的排球队最有名,获得过全市中学生排球比赛第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个传统得到发扬。年,校排球队参加成都市青年排球锦标赛,以全胜战绩荣获冠军。我读中学的那几年,二中每年都会和七中、盐道街中学、三十四中、西北中学等校的球队打比赛。每天放学后都有校队队员在操场训练,用力过猛,球常常飞到墙外的玉皇观街上。学生们只需对着墙外大喊几声,球就会神奇地飞回来。男排的主攻手是学校的大明星,高大、威猛、英俊,是女生心目中绝对的超级男神。学生时代的前后两任主攻手,一位姓吴的学长考上了川大计算机专业,一位姓李的同学毕业后当了交警。我从小就在校园里玩排球,后来参加了学校的排球队,作为体育尖子生考上了重点大学。父亲当时是历史老师,对教材滚瓜烂熟,上课时会在蓝布中山装的右侧衣袋装上教材,但从不会在讲台上把书拿出来看上一眼,不管是历史年代、区域地图、人物名称,全凭记忆,丝毫不差。成都市第二中学校校门,梁伯言题写,周兴释提供。从左至右:谯宇筠、贾廷瑞、周兴释、流沙河、邵仲节、费绍康、学生吴燕拍过我肩头温暖的手我对初中、高中的科任老师都有印象:英语姜老师讲的语法要点,到现在我几乎全都没忘;化学高老师绰号“高锰酸钾”,他女儿和我同班,绰号“小高锰酸钾”;政治刘老师有两个女儿,分别是张灯和张彩,我喊她们“张灯结彩”;语文张老师自费组织学生课余文学兴趣小组,我在这小组里找到了写作的快乐;数学何老师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数学课也就成了书法欣赏课;高三班主任陈老师拍过我肩头的那只温暖的手,给了我高考的信心和力量。二中虽未评上“重点”,但有不少优秀的老师。他们在教学上下真功夫,对学生用真感情。我们毕业那届的高考成绩特别好,大概是学校恢复高考以来战绩最辉煌的一年,不少同学考上了重点大学。那个年代,对于成都一所普通中学来说,能考上大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回过头想,这一生都要感谢这些好老师,是他们的烛光,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北师大成都实验中学里快乐奔跑的孩子们四川省立第一中学、四川省立成都中学、川西成都中学、成都二中、北师大成都实验中学,从年到现在,学校名称更改了多次。其中,年到年还以成都市科学技术学校为校名,由市科委直管,高中部属中专性质,学生毕业后由市上统一分配工作。现在,学校变了模样。原来红星路上的大铁门改成了上世纪40年代省立一中老校门样式,成为红星路上的一道景观。五世同堂街的校门消失了,改在了玉皇观街上。“青楼”和“红楼”也没有了踪影,当年的教学楼换了件漂亮的外套。对我来讲,二中不仅仅是母校,更是伴我童年、少年和青年时光的快乐家园,它对于我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也许自己都无法评价。人生经历如一把刻刀,在岁月年轮上留下的条条痕迹,陪伴我一生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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