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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李学立中国摄影出版社

朱白成文刀为笔，方寸之间刻春秋

李中山，民国二十二年（年）九月出生于洛阳市老城区东大街号院，兄弟6个。年跟随其叔父李新宽学习刻章，年初，经介绍到洛阳雕刻厂工作，至今仍坚守着祖传的刻章手艺。

口述

李中山

采访、整理

李学立

年5月8日，拍摄于河南省洛阳市老城区西大街李中山刻章门店。摄影：李学立

要想刻好章先写好字

古人讲，书法入印，就是说要想刻好章必须要先写好字。练好书法是刻章人的基本功，一个刻章人不过书法关，章是刻不好的。“篆、隶、楷、行”四种字体在章面上用得最多，刻章人就要熟练掌握这几种字体。为此，当初学刻章时，叔父逼着我每天写一张毛笔字，写得最多的是各种字体的“永”字。永字里笔画全，除了没有“走字底”，横竖撇捺点勾都齐了。没想到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了70年。

书法入印，练好书法是刻章人的基本功，“篆、隶、楷、行”四种字体在章面上用得最多。图为李中山正在练习书法。摄影：李学立

写好正字本来就不容易，写“反字”就更难了。由于印章上刻的字和盖到纸上的字是相反的，所以要想使印在纸上的文字是正字，那就必须在章面上刻反字。顾客要什么字体，刻章人就得写出来。从左向右，一笔一画，反着写，这样才能“拨乱反正”。同时一般的章面都比较小，章料也不同，字体偏大或偏小看起来都不美观，要在刻章时做到游刃有余，必须靠长期的勤学苦练才行。

刻章八道工

要刻制一方印章，第一道工是磨章面，也就是把印章需要刻字的一面磨平。说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这个难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可以遵循的指标，只有手上的劲道放平了，章才能磨平，可这个劲道怎么得来？全靠天天练习才能积攒出这种手上的感觉。过去，学徒光学习磨章、清底子这些基本功就要给师傅打上一年半载的下手。

磨好章面后，把章面朝上固定在印床（一种固定印章的工具，巴掌大小，由多个木楔组成）上，在雕刻的章面上涂抹黄、白、红等广告色，以方便刻字部分与有色章底进行区别。

第三道工序是打格子，在章面上用铅笔标出图章的边界，根据需要雕刻的内容平均划分每个字的空间。通常来说，这个环节需要借助角尺进行严格的测试。老刻章匠人也可以直接徒手打格子，只要不太复杂的章，随手一画就行了。

画好格子，根据章面大小拿出大小合适的毛笔，蘸上墨汁开始在章面上写反字。初学者还需准备一面小镜子，看镜子里面的字，一边写一边反复修改直到满意为止，这算是第四道工吧。

如果客户想要“朱文”章，就把反字之外的部分刻掉；如果客户想要“白文”章，就把反字刻掉。左为朱文章，右为白文章。摄影：李学立

雕刻算是第五道工了，刻章人要用锋利的刻刀刀尖一点点抠掉章底多余的部分。如果客户想要“朱文”章，就需要把反字以外的部分刻掉；如果客户想要“白文”章，就需要把反字刻掉。整个过程要做到心稳、气稳、手稳。如果稳定性不好，一个疏忽，就会毁掉章面，必须磨平重刻。

打残边算是刻章的第六道工了，就是把刻好的印章边栏故意打残打破。传说古代的一位治印者刻好章后老觉得不满意，一不小心将印章掉在地上将边角磕破了，发现效果大为改观，于是后来就故意将印边弄破。刚开始时是将印章和卵石放在一个布袋里摇，后来人们觉得随意性太大，干脆用工具有针对性地将印边弄破，以体现历史的沧桑感、石质的粗糙感和章面的透气感。常用的有削、敲、刮、刻、锤等方法。但要注意残破必须弄得自然，是人为的却要尽可能做得像是自然形成的。

试印、留印模是刻章的最后一步。摄影：李学立

刻章的第七个、第八个环节分别是清底子、试印章（或在宣纸上留印）。这是最后的收尾工作，依然不敢马虎对待，底子清得好不好，代表着一个刻章师傅的水平；试印章时能不能发现、解决之前存在的问题，也直接影响着一方印章的质量。

李中山使用过的主要刻章工具。摄影：李学立

四大类印材

我刻章70多年，金、银、铜、钢，水晶、玛瑙、翡翠，象牙、牛角、石头、有机玻璃，木头、塑料、橡皮等，啥材料都见过，啥材料也刻过，但不同的材料需要不同的刻刀和不同的刻法。按印材硬度区分，大致分为四类：

第一类印材主要有木头、塑料、橡皮。这几种材质较为松软但有韧劲，需要刀角小、刀刃锋利的刻刀，多用斜口刀、偏锋刀，雕刻时还需印床固定，夹牢印材。有时还需要用镊子，把刻掉的多余部分及时清理掉。木质章黄杨木、银杏木弹性好，用得多。过去我也刻过做月饼模子、老灶爷木版画（多用梨木），也是这种刻法，只不过刻刀更大一些，有时连木匠用的凿子都要用上。

第二类印材主要有石头、牛角、象牙、有机玻璃。这几种材质较木头、塑料硬些，一般使用平口刀。过去我自己也做刻刀，多用活塞环打制。现在用的多是昌硕刀。这种刀平口，刀口宽0.6—0.8厘米，刀杆长12—14厘米，刀杆上缠有黑色细绳，刀角35°（刀锋部分的夹角）左右，刀刃以不太锐、不太钝为上乘。刀角太小则锐，刻出的线条不滑，缺少含蓄之韧劲；刀角太大则钝，刻出的线条易破碎，缺乏挺健之美感。这类章刻得最多。

李中山刻章70多年，金、银、铜、钢，水晶、玛瑙、翡翠，象牙、牛角、石头、有机玻璃，木头、塑料、橡皮等，啥材料他都刻过。摄影：李学立

第三类印材主要有金、银、铜、钢。这几种印章年代最久，硬度大，古代人一般用浇铸法制成，紧急情况下才用雕刻的方法制刻“急就章”。现在这种章一般都用手工刻，刻刀多用平口刀，但刀口窄，一般0.3—0.5厘米，刀口钢硬度比刻石刀硬度大。也有在平口刀尖上焊接合金钢做成刻刀的。金、银、铜章不仅坚硬，而且有韧性，雕刻时需用印床固定好印章，然后用小锤轻轻凿刻。

第四类印材主要有水晶、玛瑙、翡翠。明代篆刻家甘旸是刻这类章的高手，他在《印章集说》中记有：“水晶，古不以为印，近有用者，但硬而难刻……玛瑙，亦无官印，私印间有之，但硬不可刻。”由此可见，水晶、玛瑙、翡翠印材光滑坚硬，难以用刀，一般的刻刀无能为力，应用金刚石刻刀雕刻。这种刻刀刀口很尖，几乎像钉子一样。把章料夹固在印床后，一般要先慢慢地刻出点画、轮廓，再用小锤轻凿加深，直到完成印文。这种印章白文刻的多。

现在手工刻章的人越来越少，李中山督促儿子、孙女学习刻章。摄影：李学立

手工刻章不会灭绝

年前后，电脑刻章开始出现并流行，传统的手工刻章很快受到了巨大冲击。电脑刻章快，连设计带刻章就几分钟的事，人也省事。因为不需要有刻章的基本功，电脑刻章也就没有了入行门槛，竞争开始激烈起来。加上私章需求日益减少，手工刻章的收入也难以得到保证。孩子们也买回来了电脑刻字机，但我总看不上眼，机器刻出的章一模一样，死死板板，没有生命和灵魂，不能防伪，也只能刻塑料、橡皮、有机玻璃章，没有手工章特有的痕迹和味道，所以我一直坚守着这传统的手艺。

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和国家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爱好书画的人逐年多了起来，名章、闲章、斋号章、鉴赏章要的人不少，还都要手工刻的玉石章，我天天都有活干。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我今年（年）已经83岁了，学了这穷手艺，刻了一辈子章，顶多算个刻章匠人，也真没刻出啥门道，总觉得对国家的贡献太小。现在我和老伴每月合计有多元的退休工资，在老城三复街11号有自己盖的房子，和三儿子文伟一家在一起生活。我身体也没啥大毛病，眼也不太花，早上起床练练字，每天都到店里去。我的店其实是商场过道里的两节柜台，文伟还有一个刻章店。我不图挣多少钱，只图有事干不寂寞。现在的小青年整天抱着手机，而手工刻章需要整天坐在那里，长时间练习、钻研，收入又无法保证，已经没人愿意再学这门手艺了。但我始终认为，拥有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只要文字不灭绝，手工刻章业就不会灭绝。即使今后没有人再专门从事这门手艺了，一些有成就的书画家也会操刀治印，使它延续下去。你没看，近代以来，像吴昌硕、齐白石、邓散木等不少书画大家最后也都成了篆刻大家呀。

在洛阳市老城区一家商场的门洞里，年出生的李中山还在坚守着祖传的刻章手艺。摄影：李学立

内容节选自

主编：李学立白丁

开本：16

版次：年4月第1版

ISBN-7---0

原标题：《匠人

方寸之间刻春秋：刻章匠李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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